復活節假期,我去了趟巴黎,順道拜訪了一位好友。她是我老公的朋友,過去我們的交集不多,只在酒局上寒暄幾句。因為都來到歐洲生活,有了共通的話題,漸漸成了可以傾訴煩惱的“網友”。
在許多歐洲深夜,台灣的親友早已入睡,我們在線上聊著,在異地生活的孤單與無助,無需多言,彼此卻心有靈犀。這種連結,成了緩解寂寞的一種溫柔。
有一次,我問她:「既然在巴黎這麼辛苦,生活費又高,還要面對隱性歧視,為什麼還是想留在這裡?」
隔著手機,我感覺到她已讀後的沉默。或許是在忙碌求職之餘,還沒空停下來真正問自己這個問題;又或許,是太多複雜情緒交織著,一時難以理清。
「或許……因為這裡購物比較便宜吧?妳看,這些喜歡的品牌,折扣都超殺的!」
她回覆了這麼一句,但我讀得出那背後還藏著一片未整理好的思緒。我沒有追問,把那片空白留給她自己去消化。
後來,她短暫回台了一趟,再回到巴黎,我們在一家餐酒館重逢。那晚,她跟我分享了在一線精品總公司工作的種種心酸:歧視、霸凌、壓榨。說到這裡,她停了一下,然後淡淡地說:
「但妳知道嗎?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留在巴黎了。」
她的眼神閃著堅定的光。
「在這裡的生活、人脈、工作,都是我一個人從零開始闖出來的。沒有任何人鋪路,沒有任何人替我背書,一步步跌跌撞撞建立起來。這裡,是我靠自己打下來的地方。對我來說,這裡是家。」
我看著她,心裡替她感到無比欣慰。
因為這個答案,不再是為了證明什麼、討好誰,而是她最貼近自己靈魂的選擇。
這些日子裡,我看見了太多人,在海外孤身打拼,為自己一點一滴築起家的輪廓。在歐洲生活,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。
那些光鮮亮麗的表面之下,是無法輕易言說的孤獨;是隱隱存在的歧視,是人際關係中盤算著資源與利益的冷靜計算,是想親近卻始終隔著一層距離的無力感。
在這樣的土壤裡,每一寸努力,都格外艱辛,也格外真實。
家,不是簡單找到的。
家,是一寸一寸,自己開墾出來的地方。
而我呢?
對我來說,什麼是家?
曾經的我,背著行囊,在世界各地獨自流浪,
以為只要有一雙鞋子、一張床鋪,每個地方都可以是家。
以為這份瀟灑,可以陪我到六十歲。
但這一次,遠遠來到義大利,
在異國的街道與夜晚裡,我聽見了心底更安靜的聲音。
曾經那個瀟灑不羈、以為可以在世界漂泊一生的我,
不知不覺,已經在心裡悄悄靠港了。
沒有聲勢浩大的告別,也沒有刻意的轉身,
只是某個微涼的夜晚,在思念與疲憊之中,
我終於理解,自己早已為愛的人留了一個位置。
我想了很久,終於明白:
每個人對家的定義不同。
對我的朋友而言,家是他親手築起的世界,是努力的痕跡。而對我來說,家,不是地點,也不是成就,而是…
無論多晚,都有人在等著我、擔心著我。
我的老公,還有我們的兩隻貓,他們無聲無息地,早已住進我心裡最深最柔軟的地方。
只要有他們在,不管身在何方,
那裡,就是我的家。
—
Ciao, it’s Miranda.
謝謝你讀到這裡,這是 Cappuccino @ 2PM ,不僅是記錄我在義大利的生活,更是我與自己不斷對話的過程。
在這裡,每個午後兩點,我都會喝一杯 Cappuccino。對於義大利人來說,這個時間喝咖啡有些不合時宜。但對我來說,這正是一種文化衝擊的象徵,也許是某種反叛,也許是對自己節奏的堅持。
雖然身處義大利,但我並未完全融入,我仍然是台灣人。
我喜歡以文化觀察者的角度,記錄每一個當下的感受,讓這段旅程,成為我與世界之間最真實的對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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